傍晚
侯府东院
那台显微镜静静地躺在桌上,通体由黄铜铸就,入手沉甸甸的,透着冰冷而坚实的历史感。它的镜臂笔直而稳固,粗大的目镜筒连接着一个可以旋转调节高低的物镜转换结构,虽然只有一个物镜。下方的载物台中央有一个圆形小孔,小孔正下方,则是一面可以多角度调节的凹面反光镜,用于汇聚光线。
钱明凑近了仔细打量,恍然大悟般说道:“嘿!这东西我认得!千里眼!以前付都尉有过一支类似的,是他从一个西洋商人那里诓来的,据说价值连城,金贵得很!可惜后来被摔坏了,他心疼了好久,后来想再买都买不到了。”
张经纬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铜管,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:“那是望远镜,这叫……单目显微镜。”
一旁的梁大海耳朵一竖,只听清了后面几个字,疑惑地重复:“牡丹?啥牡丹?这铜疙瘩跟牡丹花有啥关系?”
张经纬没心思解释,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载玻片和盖玻片。他拿起一片,仔细地用软布擦拭干净,然后走到院中的水井旁,用一个小瓷杯打了些井水,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在载玻片中央,再用更薄的盖玻片轻轻盖住。动作略显生疏,仿佛在回忆遥远初中生物课上的操作。
他将制好的临时装片固定在载物台上,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眼睛凑近目镜。视野里却是一片模糊的黑暗。他愣了一下,才猛地想起这个时代没有电灯,需要调节反光镜来采集光线。他笨拙地转动着物镜,又小心翼翼地调整凹面镜的角度,让窗外夕阳的余晖尽可能地被反射上去。
突然之间,原本模糊的黑暗变得清晰起来!一个微观世界猛地撞入他的眼帘——透明的水滴里,无数微小的、半透明的、奇形怪状的生命体正在疯狂地穿梭!
张经纬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,混杂着震惊,却又带着一丝科学验证成功的诡异笑容。
梁大海好奇得要命,忍不住问:“少爷,少爷!您看见啥了?”
张经纬抬起头,眼神古怪地看着他,吐出两个字:“虫子。”
“虫子?”梁大海一脸不信,指着那滴井水,“这井咱们打了多少年了,天天喝这水,怎么可能有虫子?还这么小一滴水……”
“你自己来看!”张经纬让开位置。
梁大海将信将疑地凑上去,学着他的样子往目镜里看。只一眼,他就“嗷”一嗓子猛地弹开,脸都绿了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:“哎哟我的亲娘嘞!那……那是什么玩意儿?怎么那么多东西在动?!难怪……难怪少爷你从来不喝生水,每次都让烧开了喝!我……我刚刚渴极了还直接舀了一瓢灌下去……”他越想越恶心,差点当场吐出来。
钱明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,推开还在干呕的梁大海:“起开起开!让我也瞧瞧!”他凑上去一看,也是倒吸一口凉气,啧啧称奇:“嚯!真是开了眼了!这水里还真有个小乾坤啊!这要是让那些整天念叨‘水至清则无鱼’的老学究来看看,不得吓死!”
就在钱明和梁大海争先恐后地观察着微观世界,大呼小叫之时,张经纬却双手撑在桌沿,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
显微镜的发现,结合之前那个刻着“丁巳年九月”的玻璃器皿,无数线索在他脑中飞速碰撞、拼接。这台显微镜保养得极好,虽然沾染灰尘,但关键的光学部件清晰,金属部件虽有使用痕迹却并无严重锈蚀——这绝不像一个被遗忘了六十年的物件该有的状态。铜器若长期闲置不保养,早就锈迹斑斑了。
一个可怕而惊人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,让他浑身汗毛倒竖!
他的父亲——张廉,很可能根本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!
他一直就藏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窖中!一直在暗中进行